光缆的故事——鲨鱼来了
2006/12/28 03:30到美国5年以上的人对于越洋长话费的一泻千里都深有体会。现在从美国打国内,一分钟才1.5美分。这简直就和不要钱差不多。10年前可是25美分一分钟。那真是争分夺秒,基本上喂喂我还活着、大家都好嘛、呕、那就放心了,呱叽就挂了。
价钱为啥降这么猛呢?主要是技术进步了。从前想有多路电话就得拉线,一路一根,十路十根,很多地方拉得跟蜘蛛网似的。可越洋电缆是你想拉就拉的嘛?那成本得多高阿。如今可不同了。现在用的是光缆,里面是光信号,而且是多路光信号。您要是有千里眼就能看见这每丝(和头发丝那么粗)光纤里跑着不同颜色的光信号,你追我赶的特热闹。不仅如此,光纤的横截面上各个角度上也分布著光信号。一条光缆里有很多细细的光纤扭在一起。那真是一条光明的纽带阿。
最了不得的是提高系统信号量不再是通过埋设新缆,而是依靠光缆两端的设备。设备越高级,光纤里面跑的信号就越多。买两台超级设备两头一戳,系统能力就几十几百的往上长。多合算的买卖阿。难怪人家文莱的国王一上来就要买两台最牛的。我们一算,即使文莱全国人民不吃不喝都泡网上,他也最多需要一台。而且由于系统不对称,这台机器基本处于休息状态。文莱号称世界第一富,想来那一回够胸闷的。
新技术出现了,电话费一泻千里。人民高兴了,CIA不干了。以前人家弄艘破潜艇找个海底电缆,总统热线、使馆密电,想听啥听啥。现在一堆光信号在里面傻跑,人家边接收边解密忙得底朝天,稍不留神,就找不到上下文了。那么大量的数据好多还加了密,哪儿找去阿。CIA是有苦说不出。海底光缆的终端设备一升级,他们的存储分析系统也得跟著升级。要不实时破译就是白扯。
这海底光缆投资是非常巨大的。别的不说,这铺缆的专业船出一次海就要几百万美金。咱们国家这大陆架延伸的比较远,铺缆的船经常就偷懒,跑一点儿路就地一扔就回上海港了。可光缆铺得浅了,渔民拖网捕鱼经常就连光缆绞到网里一起拖著走,往往就把光缆拽断了。渔民也知道这是闯大祸了,神不知鬼不觉把缆一扔溜走了事。上海网管中心的屏幕上全是红色,警报吵得人恨不能变成聋子。于是这铺缆船再次懒洋洋出海,恶性循环重新开始。
鄙公司有幸承建了几套系统,那钱自然是赚老了。可责任也非常重大。合同上写得明白:断电后要支持多久;地震后,如果波及地区小于多少平方公里/英里要继续运行等等。越是出事的时候越是人民需要偶们的时候,怎么能让人民连个求救电话都打不出去呢?可以说偶们基本上满足了人民的希望。
之所以说“基本上”是因为出过两回事。一次是波士顿附近大停电。波士顿是老牌的金融重镇,好多华尔街大公司都在此开有分店。只要股市开着,金融公司就需要实时从纽约传送数据到波士顿。停电了,人家不急,大楼里有UPS不间断电源,电讯系统足可以支撑到收市后各项数据传送结束。
好吧,偶们系统的UPS开始供电,UPS用完了一级柴油发电机开始接手,过了几个小时一级发电机耗尽了油,二级柴油发电机接手。眼瞅着天黑了,这二级发电机突然不转了。波士顿的广大人民连同金融大佬的电话都瞎了。事后一查,按照设计这一、二级发电机要按时维护,每次维护要加满油。维护这二级柴油发电机的爷爷自动把加油的活省了,他还以为直到他退休也用不上这台油味熏天的怪物。铁桶一样坚固的天才设计就这样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懒鬼打败了。
另一次可是偶亲身经历的哈。兴奋一下下。却说这天半夜三更偶被电话叫醒,以为是作广告的,刚想问候这傻冒的老母,一听是顶头大老板。要求偶全速赶到公司,限时30分钟。偶披星戴月快马加鞭,一进屋,好家伙,精英全在这儿了,个个牌儿比偶大。赶紧低眉顺眼沿墙角溜进去,大老板两眼血丝对大家说:亚洲某系统十几国全线当机4个小时,好几个国王酋长都要上美国来了。
偶们系统一号二号大牛一人坐一台计算机前,试图远程启动在阿联酋得拜的系统。连起几次,眼瞅着偶们心爱的系统一次次呼哧带喘地试图站起来,没几分钟又趴下了。大牛可不是盖的,一会儿功夫就查清楚了:对方硬件、软件、系统资源都没问题。这样按说不应该有事阿,删几个无聊软件清理一下盘空间,把DEBUG值设到最大,再启动。至少这次要把程序的跟踪信息存下来。
一屋子人看着,眼瞅着运行到偶那个子系统了,偶那系统象便秘一样憋得脸通红,过了一会儿,和主系统一起壮烈倒下了。那么多熬得血红的眼睛瞪得偶的脑袋直冒金星。多年练就的金钟罩功夫这时起作用了。偶喝口水推开大牛一号自己坐下,调出十几兆跟踪信息一行一行看。边看边想:山而王,显然你今天死定了。虎倒威不倒,可不兴昏倒。死也要拉个垫背的,不能给北大丢人。
看了一阵没看出啥问题,倒是从屏幕反光里看见站偶后头对着偶脖埂子喘粗气的是偶老板,她身后是大老板,大老板身后是小VP,小VP后头那个老头偶不认得。显然如果要开除偶这个小兵,手续会立刻被最高领导批准,偶在这十几万人的公司也就算“蝎子拉屎—独一份”了。
窗户外头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。偶的心情越来越悲壮。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反而放松了。偶这人思维有点发散。前后看看,忽然就觉得不对:这系统启动的时候怎么打印出这么多跟踪信息?文件格式几分钟打出十几兆来,偶从来没见过阿。赶紧从头再瞅瞅,每个信息的时间都是顺序递增的没错,可是到后来间隔越来越大。偶想想,这应该是系统变慢的前兆,是倒下前最后的哀鸣。赶紧又从头看起。偶们大牛二牛好象闻出点儿啥味道,一左一右把大头伸过来使劲瞅,屋子里的老大们也往屏幕前挤。唉,氧气不足也得忍着。
终于偶弄明白了,在启动的短短3分钟里,主系统向偶的子系统共传送了3000多个最高级警报。这最高级警报就是某个线路坏掉了,需要马上修理。最坏情况能有几百个就该有人要被开除了。偶的子系统是被这么多“好”消息活活累死了。从头再看一遍,确定不是偶在发梦,把文件备份,偶一推键盘站起来说:“系统里有3000个以上警报,整个系统负载过重,撑死了。”“不可能!”偶们大牛二牛一声狂吼立刻就扑过去了。
偶给自己倒一杯公司免费供应的好咖啡,冲各位老大打个招呼,就坐一边去了。各位老大看看偶,又看看正在狂敲键盘的大牛二牛,脸上阴晴不定。几分钟后大牛二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,宣布系统里有接近一万个最高级警报。每次系统重起,根据设计第一件事就是把最高级警报告诉各个相关子系统。结果这些子系统累趴下不说,主系统也给憋死了。
发现问题就好说了。征得阿联酋得拜的网管中心同意,先让他们把系统特别是警报出错部分的数据全部备份(留待秋后算帐),然后清空所有那段时间发生的警报,偶们的系统又欢快地运转起来了,国王和酋长们也不用到美国来打电话了。
第二天偶理所当然的在家睡到日上三竿才晃到公司。在走廊里遇见一号大牛,问那些警报哪儿来的,不是黑客吧?大牛对偶第一次那么客气,说不是。然后异常严肃地说:“我们认为是鲨鱼。”偶的耳朵嗡嗡直响。大牛耐心地说这还是咨询了有海底缆线修复经验的人才得到的结论。
他们的推论是这样的:鲨鱼和老鼠一样,牙齿一生都在生长,所以经常要磨磨。鲨鱼眼神不好,一般不会发现光缆,也不会对这黑乎乎静悄悄的东西感兴趣。但是以前有过海底电缆被鲨鱼咬坏的事。可见鲨鱼牙齿痒了也是逮谁咬谁。现在的光缆虽然防护层比以前好了,但遇上那大个的,奋力一咬,虽然咬不断,光纤变形了,信号就断了。当时线路里大概有3000路讯号,这只大号鲨鱼每咬一次,就是3000个警报,连咬几下就快上万了。他们还根据信号从哪里先断的推断出这是红海的鲨鱼。就是在得拜网管中心附近作的案。
偶仔细想想,还真是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来。那么大的警报量除非什么人能同时拔下所有的接口再马上插回去1分钟后再拔再插。黑客?这些都是不开放局域网,更不可能。
佩服阿佩服,这下连钱都不用赔了。这和小行星撞击地球一样属于不可抗拒的力量。再说合同里也没写让偶们防鲨阿。国王和酋长们再敢唧唧歪歪,偶们就大喝一声:
“管好你自家的鲨鱼吧!”
下回请看《光缆的故事——鲨鱼又来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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